大哥的美術課

　我們幾個老師約好來觀六丙的美術課課。
　觀察別的老師上課，增進自己教學能力，這也是一種進修，不過，大家都有譜，六丙是全校最難帶的班，學習秩序整潔都差，他們班導師常嘆道：「唉，我們那班牛啊……」
　幸好，授課的是美術老師，不是他；他幸災樂禍的提示：「別離孩子太近，聽說是水墨畫，那些墨汁……」
　剩下的話大家都知道，這班孩子一玩開，墨汁滿天灑，誰沾上誰倒楣。
　孩子們開始倒墨汁了，桌子上洋洋灑灑擺滿了器具：水洗、顏料和筆墨：「那是他們的武器。」他們導師說，「要躲遠一點。」
　美術老師先給他們看了幾十張現代水墨的線條，教他們怎麼分出濃淡墨色來，最後，就給小朋友自由創作的時間。
　「小心，頂多五分鐘，等一下……」導師在一旁叮嚀，「孩子們開始製作墨汁炸彈了。」穿著白上衣的同事躲到後頭，我們卻很好奇，想知道這群孩子怎麼控制這些不好拿捏的黑白墨色？
　「老師，你別靠太近。」他們班最大尾的大哥對我說，「小心我的墨汁噴到你哦。」他的大筆在紙上揮灑，他應該不會控制水份，墨一上去就暈開了，他也不理，五分鐘不到，他就完成一幅「曠世名畫」。
　「唉！」他們導師嘆口氣。
　美術老師眼睛一亮，把他的畫放上實物投影機：「你們快來看，大哥這畫……」
　大哥脹紅了臉，他快生氣了，我看到幾個孩子在收墨碟，怕大哥等會兒拿來摔。
　沒想到，老師讚嘆的說：「這些線條好有力，還有，整片的黑。」
　「都沒有濃淡呀。」一個孩子喊。
　大哥回頭瞪他一眼。
　「可是，他是用畫來表達他的心情呀，你們看，這麼濃厚大塊的黑，只留一點點白，像什麼？」
　「我很憂鬱？」大哥自己說，全班響起一片淺笑，「我這張畫應該叫做〈大哥的憂鬱〉。」他這話一說完，連我們這些觀課的老師都笑了。
　大哥要了第二張紙，他想要畫一張不憂鬱的，而且，這回他真的很努力在控制那枝筆了。
　這堂課，美術老師發現孩子的優點，不斷用正面肯定孩子，難怪孩子們都覺得愉悅而有自信。倒是一旁的導師，整節課的負面思想持續影響我們，我想，他更需要來上這堂水墨課吧？